光影视界特稿 2024春节档的战( zhàn)局基本已定，有不少影迷( mí)迫切希望《射雕英雄传：侠( xiá)之大者》能够出战。最近，据( jù)片方中影集团董事长傅( fù)若清透露， 该片预计将于( yú)今年年内上映 。观众如此( cǐ)期待它，除了它具备大片( piàn)气象，还有个关键原因： 导( dǎo)演徐克 。
众所周知， “徐老怪( guài)”特别擅长把经典故事拍( pāi)出新意 。为了弥补观众内( nèi)心的遗憾，时光君特别想( xiǎng)重温一部由他执导的杰( jié)作。在其上映30周年之际，再( zài)来领略徐克的才华。
《梁祝( zhù)》
《梁山伯与祝英台》，跟《白蛇( shé)传》《孟姜女哭长城》《牛郎织( zhī)女》并称“中国汉族民间四( sì)大爱情传奇”，流传至今已( yǐ)有一千七百多年之久，可( kě)谓家喻户晓。
故事新编，难( nán)度极大。但对徐克来说，这( zhè)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不同( tóng)凡响的爱情传奇
徐克拍( pāi)《梁祝》，故事框架来自民间( jiān)传说的基本模版，其主题( tí)也是反父权、反封建。 但在( zài)剧情中，处处都有妙笔。
比( bǐ)如要强调时代感，徐克用( yòng)到了一个道具：脂粉。故事( shì)开篇， 祝父 （徐锦江 饰）郑重( zhòng)其事地吩咐下人为他涂( tú)脂抹粉，从而拥有气色与( yǔ)神采，以便在官场上与欧( ōu)阳族系斗争。
这是典型的( de)港式喜剧的点子，不仅提( tí)供了轻松愉快的氛围，还( hái)塑造了人物，带出了时代( dài)气氛。 关键时刻，官高势大( dà)的那家要提亲。他们有亲( qīn)戚是皇上嫔妃。如果祝家( jiā)跟马家结了姻亲，那就攀( pān)上皇亲国戚的关系。祝父( fù)非常看重这场政治联姻( yīn)。
于他而言，女儿的终身大( dà)事不过也是装点他仕途( tú)的脂粉。祝夫人 （吴家丽 饰( shì)）夫唱妇随，主动要求祝英( yīng)台去崇绮书院深造，让其( qí)腹有诗书，养成大家闺秀( xiù)的气度，好与马家门当户( hù)对。
两场戏简明扼要，既讽( fěng)刺了祝氏父母的急功近( jìn)利，同时也点明了东晋时( shí)期极为严重的门第风气( qì)。 在崇绮书院亦是如此。老( lǎo)师知道祝英台的身份之( zhī)后，当即给她最好的位置( zhì)；祝英台与梁山伯一同犯( fàn)了错，也倾向于惩罚无权( quán)无势的梁山伯。而祝英台( tái)至真至性，她心中全无门( mén)户之见，与梁山伯相爱。这( zhè)也是所有版本的《梁山伯( bó)与祝英台》都会细腻描绘( huì)的故事。
《梁祝》有何不同呢( ne)？ 徐克在处理爱情戏时，紧( jǐn)紧扣住了“虚实”二字。 这是( shì)梁山伯的说辞。所谓“实”，是( shì)男欢女爱，可做任何肌肤( fū)相亲之事，然后传宗接代( dài)；而“虚”，则是指同性之爱，为( wèi)社会风气所不容。影片中( zhōng)， 亭望春 （何润东 饰）明显爱( ài)慕着梁山伯。
起初，梁山伯( bó)不知祝英台是男扮女装( zhuāng)。所以，他忍不住被她吸引( yǐn)，又时刻警惕自己“不要变( biàn)虚”。
另一边，祝英台也谨遵( zūn)母亲的教诲，禁止自己与( yǔ)其他男人有亲密的举动( dòng)。 两个人心中各有禁忌，同( tóng)时又忍不住靠近对方，这( zhè)样的设定使得影片产生( shēng)了一种介乎于虚实之间( jiān)的暧昧氛围。
为了保持距( jù)离，他们睡觉时，会在中间( jiān)放一碗水。可到第二天，碗( wǎn)空了。非常耐人寻味的是( shì)，徐克省掉了夜晚时发生( shēng)的事，这种留白让暧昧之( zhī)情在观众的想象中中翻( fān)腾升温。
梁山伯与祝英台( tái)每次对彼此产生依恋与( yǔ)爱慕，也往往是在迷迷糊( hú)糊、虚虚实实的状态之下( xià)。直至祝英台要离开，梁山( shān)伯因为不舍，谱出了绝妙( miào)的旋律，他体会到了“情”，也( yě)在瞬间参悟了音乐的真( zhēn)谛。
可后来，这对苦命鸳鸯( yāng)，却被父权生生拆散。
惊天( tiān)动地的影像表现力
从结( jié)构上来看，《梁祝》分为两段( duàn)，前半部分的基调是喜剧( jù)，描绘梁祝爱情萌生时的( de)暧昧与浪漫；后半部分的( de)底色则是悲剧，刻画的是( shì)两人生离死别的凄惨与( yǔ)悲壮。 徐克真是艺高人胆( dǎn)大，影片的变化与其说是( shì)调性，不如说是类型。
故事( shì)后半段，渐渐往恐怖片的( de)路子走了。梁山伯考取了( le)功名，应祝英台之约去祝( zhù)府提亲。起先，祝夫人还是( shì)以礼待客。但后来，祝父怕( pà)他耽误了女儿的婚事，以( yǐ)及更加重要的自己的仕( shì)途，重重打了梁山伯。
梁山( shān)伯受伤严重，加上忧思过( guò)度，不治而亡。梁母将儿子( zi)葬在祝家送亲的必经之( zhī)路，以让他送祝英台最后( hòu)一程。
而“未亡人”祝英台同( tóng)样思念成疾，日渐消瘦，直( zhí)至哭出了血泪。
因为祝英( yīng)台形容枯槁，泪流不止，胭( yān)脂水粉难以涂抹。祝父却( què)依然有豪情万丈的气概( gài)，他根本不管女儿死活， 让( ràng)下人使用他的粉去抹，有( yǒu)多厚抹多厚，从而盖下所( suǒ)有的憔悴与心灰意冷。
甚( shèn)至，全家上下都要化妆。送( sòng)亲队列，犹如鬼差。
奴婢们( men)为祝英台戴上凤冠，她也( yě)全然没有新娘的喜悦，宛( wǎn)如女鬼。
徐克特意用上移( yí)动镜头，摄影机不断怼到( dào)演员的面前，以此制造惊( jīng)悚与恐怖的感觉。 这哪里( lǐ)是喜事，分明是冥婚。
送亲( qīn)队伍出发之前，祝父特意( yì)叮嘱要绕开梁山伯的坟( fén)墓，但路途中狂风大作，泥( ní)土与树枝仿佛也生了灵( líng)性，堵住队列去路。百转千( qiān)回，他们还是来到了梁山( shān)伯与祝英台冥冥之中定( dìng)下的再见之地。
直到此刻( kè)，祝英台才终于有了生气( qì)，她一路狂奔，扔了凤冠，撕( sī)了礼服，露出一身缟素。忽( hū)而，天地为之变色，雷电交( jiāo)加，大雨如注。 雨水洗去了( le)祝英台脸上一层又一层( céng)的脂粉，重回最本真的样( yàng)貌。
徐克以富于动感的场( chǎng)面调度技巧，将祝英台内( nèi)心的坚决以及梁祝之间( jiān)的绝恋呈现出了“惊天地( dì)泣鬼神”的气象，撼人心魄( pò)。而雨水洗刷脂粉的细节( jié)，既是爱的纯粹，也完成了( le)对封建、对父权最有力的( de)鞭挞。
这场戏不仅有着超( chāo)凡的影像感染力，同时，它( tā)也将影片里的重要元素( sù)汇集于此，以纯熟的视听( tīng)技巧烘托出了故事的主( zhǔ)题，功力极为深厚。
徐克的( de)改编之道
从上述的描述( shù)就能看出徐老怪的才华( huá)。 其一、他非常擅长“旧瓶装( zhuāng)新酒”。 《梁祝》是中国最为经( jīng)典的爱情悲剧之一，不过( guò)，他却敏锐地将这个故事( shì)作为载体以承载他想探( tàn)讨的议题，比如 同性之爱( ài) 。
此前，由他编剧、监制的《东( dōng)方不败之风云再起》与编( biān)剧、导演的《青蛇》中都有所( suǒ)涉及。
《梁祝》对此则有了更( gèng)加有趣而深入的描绘。徐( xú)克写了多组人物关系。比( bǐ)如亭望春暗恋着梁山伯( bó)，祝英台的表妹对她有意( yì)，以及比较隐晦的院士夫( fū)人与祝夫人。更不用说故( gù)事前半段中梁山伯对祝( zhù)英台的感受，他长时间处( chù)在“断袖之癖”的疑虑之中( zhōng)，直至最后才拨开迷雾。
其( qí)二、他可以让经典的故事( shì)焕发新的生命。 常规的故( gù)事写反父权、反封建，往往( wǎng)是塑造一个具有威权的( de)父亲形象，在《梁祝》中也有( yǒu)，他是最大的反派。徐克出( chū)手，必然独辟蹊径。
影片中( zhōng)，除了梁山伯与祝英台， 最( zuì)鲜活最复杂的人物当属( shǔ)祝夫人了 。从一些草蛇灰( huī)线的细节便能看出，她跟( gēn)院士夫人曾拥有过非比( bǐ)寻常的情感关系，又与高( gāo)僧有过前尘往事，品尝过( guò)爱情的甜蜜与忧伤。 但她( tā)放弃了这些，选择嫁到祝( zhù)家，并逐步成了父权的帮( bāng)凶。
祝父想用威权逼迫祝( zhù)英台忘了梁山伯，是祝夫( fū)人主动站出来，对伴读施( shī)行家法。为了迫使梁山伯( bó)不再见祝英台，又是祝夫( fū)人登门拜访，不惜跪下来( lái)求一个后辈写绝情信，而( ér)让他悲伤过度，口吐鲜血( xuè)。
而她，又以时代之名，为自( zì)己的懦弱、为虎作伥与自( zì)怨自艾寻求开脱。
此外，徐( xú)克也懂得情绪营造。 就像( xiàng)《梁祝》，他以前半部的大喜( xǐ)，来衬托后半部的大悲，极( jí)致的反差带来了极致的( de)戏剧张力。
值得一提的是( shì)，徐克还是个 写意 的高手( shǒu)。除了上面描述的视听语( yǔ)言上的创造性发挥，他也( yě)善于以画面写禅意诗。 《梁( liáng)祝》的故事，核心在“化蝶”，蝴( hú)蝶的意象贯穿始终。 一开( kāi)始，祝英台用器皿盛放着( zhe)蝴蝶，她喜欢观赏它们，其( qí)实是顾影自怜。
遇见梁山( shān)伯后，祝英台又画蝶。这幅( fú)画成了梁祝二人爱情的( de)预演与象征。
梁祝殉情后( hòu)，高僧找到这幅画，化纸成( chéng)蝶。早已遁入空门之人，为( wèi)梁祝这场人间绝恋写下( xià)了最美的结局。
他成了故( gù)事的见证者，同时也以此( cǐ)抚慰了前尘旧恨，为自己( jǐ)，为众生。
94版《梁祝》，是很多人( rén)心目中的最佳版本。 很大( dà)程度上，这要归功于徐克( kè)剑走偏锋的改编思路，以( yǐ)及磅礴恣意的想象力与( yǔ)影像表现力。 一直以来，他( tā)都发挥着自己的才华。
他( tā)拍《笑傲江湖》，将东方不败( bài)写成女人；他拍《黄飞鸿》，引( yǐn)领了新派武侠的风潮；即( jí)便是《智取威虎山》，他依然( rán)能将红色经典拍成现代( dài)武侠……他总能用自己的天( tiān)分，赋予经典故事以新鲜( xiān)的活力。
如果他依旧保持( chí)着这样的创作冲动，他多( duō)年以后重回武侠领域的( de)《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就( jiù)值得影迷翘首以待。
作者( zhě)：小艮
编辑：甄子
